我從世間來

NT$380

叢書系列:人間文學
作者:釋滿觀
出版日期:2016/3/1
頁數:464
ISBN:978-986-6458-94-1

描述

內容簡介

他愛她
他也愛她

他 愛她像是一朵清蓮
她 愛他愛到背叛愧疚

清麗脫俗的心玉,原以為感情世界就該如此簡單,或許,就那樣一輩子安心幸福的與男友邁向人生的下一步,畢竟單純如她,太過複雜的世界她不懂,也不該讓她遇到…….

他,第一眼就被她深深吸引。
充滿抱負理想的廷軒,早已有穩定交往的女友,但他卻總是想起那清麗的臉龐,哪怕跨越再多的阻難,他,都想掬捧起那朵清蓮,獨自珍藏。

不知所以被拋棄的偉國,午夜夢迴總會想起「她」,複習著他們之間甜蜜的過往,但他,早已沒有資格再想她,現實中的家庭,該是他一輩子的責任。

純樸的佩璇,欣賞他的博學多聞及務實的性格,生兒育女對她而言,該是一種簡單的幸福,誰又知道,多舛的命運卻已在轉角等著她………

相互牽絆的男男女女,
那未竟的愛戀,
無法說出口的苦痛,
折磨著彼此,
愛,怎麼這麼難?

經過十多年蘊釀,滿觀法師第一部佛教愛情小說。

誰不想追求永恆的幸福?但那剎那的快樂真的能夠永久嗎?這是千古來每對戀人的期許,也是每對戀人害怕面對的問題。

《我從世間來》,講述了一段橫跨時空的愛情、親情、友情,乃至於道情。作者帶著我們走了一遭有時甜蜜,有時感傷,有時心疼的「真實世間」;或許,有人會忍不住將故事中的主角影射到作者本身,但所謂戲如人生,人生如戲,我們每一個人都可能是故事中的主角,也總是成為別人的配角。

「我」從世間來,又該往何處去?有情世間,誰能解開那亙古的謎題?

作者簡介

滿觀法師,台灣花蓮人,中國文化大學日文系畢業。

一九九一年依止星雲大師出家,在嚴謹、規律、簡單、清淨的框架裡,身安住,心安然,以文字和世間串連,以文字傳達他對世人的關愛與疼惜。
著有《靈山不如歸》、《半中歲月》、《我從世間來》。

特別推薦

以愛為名/作者序
十多年前,在日本本栖寺,倘佯美麗的湖光山色間,星雲大師娓娓道出「本栖緣」的故事:一位女孩來到寺院,認識了一位男孩,兩人互有好感,開始交往……

聽著聽著,我心中醞釀了另一部小說。

我喜歡看小說。年少時,從古典的《紅樓夢》、《西遊記》,武俠小說,到《飄》、《咆哮山莊》、《基督山恩仇記》等世界名著,都帶我走入一個一個繽紛多彩的世界。

記得大學時,有位醉心電影藝術,誓志要當導演的同學,在畢業紀念冊上送給我一句話:「多看電影,世界在變。」出了家,不方便看電影,但是從平面閱讀中,我同樣感受到瞬息萬變的世界脈動。

二○一四年七月中旬,從上海請調回山,大師問我回來要做什麼?當時我請求:「請給我半年到一年的時間,我想寫一本小說。」大師當下同意。

於是,我開始思考主題、題材,規畫人物、情節、場景,半個月後,開始動筆,歷經八個多月,完成了近十七萬字的長篇小說。

《楞嚴經》說:「異見成憎,同想成愛。汝愛我心,我憐汝色,以是因緣,經百千劫,常在纏縛。因此,每天每一個「我」,以愛為名,都在上演各種悲‧歡‧離‧合‧恩‧怨‧情‧仇的戲碼,不是嗎?

有的人有所體悟而抽離,有的人耽溺其中而樂此不疲,當然,也有人耽溺其中而痛苦無比。

從每樁故事印證佛陀所言的「十二因緣」,過去因之首為「無明」,現在因之首為「愛」,由此而有一世一世的生命流轉。誠然不虛!

寫作進行中,大師幾次問我:「書名叫什麼?」我都汗顏怯怯回答:「還沒有想出來。」

寫了三分之二,有一天突然想起,唐順宗問佛光如滿禪師「佛從何方來?滅向何方去?」的這則問答詩偈(公案),當下冒出《我從世間來》這個書名。

很高興也得到大師的認可。

這部小說裡,好幾個角色相互牽連,演出人間大戲。像你我一樣。在男女情愛、家庭倫裡、親情、友情、道情,這麼一大張網裡,奮力、泅泳。

寫得入戲,有時欣然喜悅,也曾數度悲傷難抑。幸而,如此起心動念之後,總見清明;煩惱即菩提,一心開二門,「生滅」同時,「真如」皎然而現。

在作人物刻劃、環境描述時,很自然地會把身邊熟悉的「人事時地物」作為參考的素材。所以嘛,當您閱讀時,若有相識相仿之感,請不要「對號入座」。(難怪有些戲劇、小說,會作此說明。我竟也不能免俗的鸚鵡學語,哈!)

過去,聽作者編劇、寫書時嘗言:「寫著寫著,裡面的角色自己會說話。」那時我不明白。現在親自上陣,果真發現下筆時,不一定全然按照心中原本的規畫在進行。情節會旁岔,角色會自說他想說的話,也只能隨緣地演下去囉!

最後,仍要感謝寫作期間,大師的關心與指導,並讓我有「半自由」的時間,半專心地完成這部小說。最後還給了一篇序文,大師呵護文字工作者的慈悲,實令人感動!

感謝李瑞騰教授對拙作的詳讀,拿到這篇如導讀般的推薦序文,心裡很激動;一位資深的文學大家,如此謹慎地對待後學的文稿,尤其看到他為此書所作的人物表、時間、空間等相關的五張手札,真是又驚喜又感動!我看到了一位學者、評論家的胸懷與風範。

感謝好友「白袍」,作為第一位讀者,他給予的中肯而客觀的專業評價,以及一些指正讓我獲益不少,也讓我有信心繼續再寫第二本、第三本……
最後,祈願有緣看這本書的您,和我一樣,能從這部人生悲喜劇中,嗅到些許訊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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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水一般川流不息的世間路,何時轉彎?何時停佇?何時再出發?何時到盡頭?不管哪一種,總之不能再回頭,當我們意識到這一點,能否有一顆篤定的心,迎頭向前?《我從世間來》應該有答案。
──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


書摘

三天的連假,佩璇和同事們到臺東旅遊。這兩天到「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」、「卑南文化公園」,參觀了史前聚落遺址,了解原住民的民俗文化。也到臺東森林公園、琵琶湖,遊了河口海邊濕地。這兩處的自然生態和北部景區都大不相同,更具原始風貌。
尤其整座城市少有高樓大廈、蔚藍的天空、遼闊的綠色田野,和乾淨的空氣,真是讓人心曠神怡。
白色的渡假中心小巧樸素。兩層樓的房子呈一個「口」字,每個房間的房客打開門,站在走廊可以和左右、前方的同伴照面呼應 ,都可以看到中間方形、透天的中庭。庭裡植有草坪、花木,鋪上碎石小徑,擺著石桌石椅,是個露天的花園交誼廳。
今天將搭火車經花蓮、宜蘭回臺北,沿途又可見一望無際的海洋。昨晚飽睡一覺,兩條腿的痠疼已減輕,服了胃藥,劇烈的胃痛也已舒緩。這半年來腸胃不太好,所以隨身會帶著藥。
剛用完早餐,她上來收拾行李,心想:還要吃藥嗎?吃吧,免得在路上又痛起來。倒杯水,吞下一包藥,淺咖啡色細顆粒狀的胃腸藥,帶著淡淡肉桂香,經過喉嚨的味覺還滿舒適爽口。
放在床上的手機鈴聲響,走到床邊,宇誠打來的,「喂,宇誠──」
「媽媽,我昨晚打給妳,妳關機了。」
「我和同事們來臺東,白天走了許多路,很累,所以晚上早早就關機,睡覺了。」
「喔,妳在臺東。」聲音僵硬,和平時不太一樣。
「待會兒我們去搭火車,下午就回到臺北。」
「媽媽,」低沉緩慢的音調:「哥哥走了。」
「走了?走去哪裡?」她不明白。
「哥哥死了。被車撞死,但是,我認為是他自己跑去撞車的。」
她腦袋一轟,整個人呆住。
「媽媽、媽媽──」見沒回應,宇誠叫了幾聲。
「嗯──」聽到回音,他說:「等妳回來再說。」
她坐在床沿。浴室門打開,同事走出來。她恍神問著:「剛才妳有聽到電話鈴聲嗎?」
「沒有呀,我在洗頭,水聲大,沒聽到,怎麼啦?」
那只是夢吧?她捏捏自己的手,不痛,沒有感覺,確實是夢。宇誠並沒有打電話來。
同事拿了吹風機進去浴室,嗚──嗚──的風聲,隔著三夾板木門悶悶地傳出來。兩張床上,床單凌亂攤開;她的行李箱蓋子還沒蓋上,剛剛將毛巾、盥洗用具放進去。服了藥,正要檢查是否有物品遺漏了。
恍神的夢裡,接到宇誠的電話,是吧?
她不確定。鼓起勇氣撥了他手機。
「宇誠,你剛才有打電話給我嗎?」
「有。」
「真的嗎?你沒騙我?我不是在作夢吧?」
「沒有。」宇誠哀傷又肯定地說:「媽媽,哥哥真的死了。」
確認此噩耗,全身被轟炸的感覺延續,腦漿、五臟六腑,被炸得支離破碎,只剩空蕩蕩、麻木無知覺的軀殼,很像身體已飛走,褪下來掛在樹枝的枯乾、如網狀通透的蟬殼。
撕心裂肺的痛,猶有痛覺。剎那間,肉體和靈魂被震碎、抽空,抽空的蟬殼裡,陰森、凜冽的黑風,肆意地吹刮啃噬,只覺刺刺麻麻、顫慄、痙攣。此時若巨石往頭頂砸下去,碎骨粉身也不會覺得痛吧!
她拉闔行李箱拉鍊,把它豎直放妥。呆呆打開房門,走往隔壁房間,站在門口。這次旅遊,高芳妮的先生一道前來,他們住在旁邊。佩璇本能的,遇到困難就想找這位老朋友。
她傻傻立著,沒敲門。聽到裡面抽水馬桶的聲音,不清楚的講話聲。
藍天下,早晨淨白的陽光在每扇米色大門抹上柔和的光采。穿著鵝黃色棉衫、淺藍寬鬆長褲的佩璇,像稻田裡為了驅趕麻雀而矗立的稻草人,單薄靜止。
好一會兒,門往內拉開,高芳妮驀然瞧見直立門外的人影。
「佩璇!」她詫異:「咦,妳臉色怎麼那麼難看?身體不舒服嗎?」
只見沉鬱冰冷的臉上,一雙空洞茫然的眼睛,似無法聚焦地朝向前方,完全變了一個人!高芳妮嚇得兩手扳著她的肩膀,盯著她:
「佩璇,發生什麼事?妳說話呀!」
她先生聞言也走出來。
「宇誠打電話說,宇平往生了。」佩璇乾啞的聲音好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。
「什麼?」高芳妮不敢相信,驚嚇問著。
「我的兒子死了。」佩璇喃喃地說。
芳妮不知該說什麼,一把摟住她僵硬的身體,輕輕拍她的背,感覺她身子在顫抖。放開手瞧著,呆滯的臉孔,無一滴眼淚,卻憂傷悲苦得令人震撼!令人揪心!
這一刻,高芳妮看到什麼叫做「至悲無淚,至痛無聲」。
回程路上,她一語不發,緊閉著眼睛。偶爾睜開眼無意識地看看窗外,又閉上眼。她真盼沉入夢裡,醒來發現只是虛驚一場,一切都沒變。
在每個父母眼中,不論孩子多大,永遠都是令他們掛念的孩子。
何況在兩個孩子十、十一歲時,她就離開他們。沒有陪著他們從兒童走到少年、青年、成年,二十幾年的空白,對他們的認知有斷層,在心中更將他們當成小孩吧。
宇誠的情感如何荷負哥哥撞車身亡的悲慘事件?接下來的繁瑣後事,他能應付、能處理嗎?
中午,大家買火車上販售的便當,她吃不下,沒買。
手機響。「媽媽,妳到哪裡了?」宇誠問。
「剛到宜蘭,應該下午兩點會到臺北。」
「哥哥在板橋殯儀館,我和爸爸都在這裡。妳在板橋火車站下,坐計程車五分鐘就到。坐上計程車時打電話給我。」
佩璇請同事幫她把行李帶回幼兒園,她繼續坐往板橋。
一下計程車,就看到宇誠在圍牆外的步道上等她。兩雙愁眼對望,默默無語。宇誠帶她穿過廣場,灰色的天空、灰色的水泥地,經年焚香不斷與腐腥臭混雜的氣味充塞其中,籠罩著在此行走的每一張悒鬱的面孔。
「哥哥在哪裡?」她悲切低問。
「在裡面。」
跨進磚砌的一間大屋子,阿彌陀佛的塑像豎立在內牆的中間,兩旁一列一列擺著亡者的相片,相片前是小小的香爐和水果、餅乾。一個個緊挨著,數不清有多少人。
往左走到後頭,宇誠停下來,她看到宇平的相片。好年輕清秀的一張臉,短短的頭髮,飽滿的額頭,細框眼鏡後面是一雙清澈的眼睛,光滑端正的臉孔瞧不出絲毫異常。
宇誠點了一枝香交給她,她持香舉眉,緩緩插入香爐,凝視片刻,走出來。
「哥哥在哪裡?」她再問。她要看他的人,不是相片。
「哥哥放在冷凍庫,不在這裡。」宇誠說:「我們先到禮儀社,爸爸在那裡,我們先去討論接下來要處理的事,再去看哥哥。」
她順著宇誠,不再要求。突然想到要跟偉國見面,她有些緊張。
「媽媽,我也告訴大舅,他剛剛來到。」
馬路邊儘是一間間店面不大的禮儀社、香燭店、壽衣店。走進其中一間,小小的客廳,洪偉國和大哥坐在桌前,林惠敏也來了。大哥看到她,表情嚴肅,頷首打個招呼;洪偉國神色蕭索,扁著雙唇沒說話。
兩人二十年沒見,再相見竟是在這種場合!兩張飽經滄桑的蒼老面孔下,心中正為他們猝死的兒子在滴血。
「媽媽,我已跟爸爸和大舅說明哥哥去世的情形,現在也跟妳說。」宇誠平靜說著。
「依照警察的判斷,哥哥是在前天凌晨去世的。在靠近華中大橋的馬路上,哥哥被車子撞擊,從身上輾過,深夜沒有人發現,到早上路人報警,警察到時已經死亡,便就近送到這裡的殯儀館。」
他停頓一會兒,繼續說:
「警察說發現時,他身體仍餘有酒味。所以研判是醉酒,神志不清,不慎被車子撞傷,沒有及時送醫……肇事者逃逸,沒有目擊者。他們調出公路攝影監視器的帶子,在那段時間,有一輛汽車急奔……從車牌號找到車主。是一位剛拿到駕照的十九歲青年,警察找來詢問,這位年輕人說黑夜中看到一個人突然冒出來,他要煞車,但一緊張竟猛踩油門。知道撞到人,他很害怕,不敢停下來,就趕緊離開……」
再次描述哥哥悲慘的死亡經過,宇誠有些心力交瘁。
「這位年輕人以過失殺人罪,先關在拘留所。警方要你們去一趟,看是怎麼追究和賠償。」
他轉頭對佩璇說:「媽媽,剛剛你還沒到之前,我和爸爸討論,其實我們知道是哥哥自己要尋死的,他一直想結束自己的生命。藉著這位年輕人,他達到目的。這個還是學生的青年有點無辜,如果我們要追究要告他,他可能要坐牢三年至七年。爸爸的意思是就不追究。媽媽,您的意思呢?」
告他,兒子能活過來嗎?「就依你們說的。」佩璇說。
接著宇誠說明對宇平後事的安排。
因為是年輕晚輩,不宜鋪張,所以徵得父母親的同意,採取聯合奠祭的簡單樸素儀式。然後他和禮儀社負責人商談各項儀式、時間安排與費用等等,以及最後的簽約。
偉國和佩璇看著聽著,訝異的認識和意識到他們的小兒子並不小,他是大人,三十三歲的大人。 能一肩扛起生死大事的大人。
最後敲定三月二十六日的尾七,三月二十七日告別式,火葬、骨灰奉安寶塔等事。
佩璇的大哥代表外公家,拿了一個「白包」給宇誠作治喪費用,便說有事先離開。
走出禮儀社,佩璇又問:「哥哥在哪裡?」她一心牽掛此事。
宇誠帶著爸媽走到一棟灰色土牆。他跟門口的管理員說:「這是我爸爸、媽媽,他們要看我哥哥。」轉頭說:「我昨天才看過,就不進去了。」
管理員領他們在一進門入口的右邊停下來,拉出一個冷凍櫃,深綠色厚塑膠布蓋在長形鋼板上,他說:「眼淚千萬不能滴到他臉上。」輕輕掀開頂端,即離開。
一個比生前腫脹的頭顱和慘白僵硬如石的臉,呈現在他們面前。眼睛閉著,暗紫色的嘴唇微張,裡面似乎還含著乾掉的黑色血塊;這已是稍做擦拭的遺體。偉國和佩璇靜靜的凝視。無淚。
已經五點多了,管理員準備下班,他走進來把塑膠布拉上,鋼板推進去。他們走出來,宇誠和惠敏在外面等著。
從板橋回到永和,計程車上,四人靜靜的。偉國坐在前座,宇誠疲憊至極,惠敏悄悄握住他的手,十指相扣,一路上。惠敏的無言慰藉,這一幕,讓佩璇感動與感謝。
一進宇誠家客廳,她便忍不住抱住宇誠。心中念著:我唯一的兒子,至愛的兒子,你辛苦了。 「有沒有開水?我要吃藥。」偉國問惠敏,一面從背包裡拿出藥袋,窸窣撥弄著。
「哪裡不舒服?」佩璇關心問道。
「爸爸有糖尿病。」宇誠說。
「哦?」她很意外,「你不喜歡吃甜的人,怎麼會得糖尿病?」
「我也覺得很冤枉,從不碰甜食,竟會得這種病。」
「有家族遺傳嗎?」
「沒有,目前就只有我。」
「糖尿病的人禁不得餓。」佩璇問:「家裡有東西吃嗎?」
宇誠搖頭。
「附近有餐館嗎?」
「也沒有,只有便利商店。」
「這家便利商店有賣微波加熱就可以吃的咖哩飯和燴飯,我去買。」惠敏體恤他們的心情,自動要當跑腿。
偉國點了燴飯,宇誠只要泡麵。佩璇又開始胃痛,她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,她點了一個麵包和鮮奶來填胃。
「你還有在運動嗎?有繼續打太極拳嗎?」
「早就沒打了。以前學校工作忙,現在退休了也懶得動。」
「呆在家裡,不是很無聊嗎?」
「就睡覺啊。」
「爸爸每天在研究《易經》,也會找人下棋。」
四個人圍坐,像一家人般一起吃飯、談話。氣氛自然、和諧,實為不可思議。
喪子之痛的兩顆心靈,縱不能相互撫慰、相互取暖,至少知道對方的悲傷愴惻和自己相同,無距離的等同。身上流著他們各一半血液的兒子,血液已凍止,躺在冷凍櫃裡。
人間之悽慘,何甚於此?多深的怨懟,多大的憤懣,能不消融嗎?
惠敏把桌上的餐盒收拾乾淨,為每個人倒了一杯水。靜靜地坐下來。
「對於哥哥的死亡,我有責任,」宇誠沉痛剖白心裡的話,「三天連假,我和惠敏到嘉義玩,並去探望一位好朋友。如果我沒有出門,丟下哥哥一個人在家,就不會發生這種事。」
見他自責的表情,偉國、佩璇不約而同說:「不是你的錯,不能怪你!」
「不是第一次了,宇平執意要死,這次沒達成,他還會繼續……」偉國安慰他。
背負宇平這沉重的擔子,已經夠辛苦,夠他們心疼了!只剩下的唯一的兒子,他可要健康平安地過日子。
話題轉到二姑姑的兒子正在開畫展。
「去年和表哥見面時,聊起他的兒子,」宇誠說:「他的兒子也是和一般小孩不一樣,有點像過動兒。他們去找醫生,經過詳密的檢查,確診是『亞斯伯格症候群』。」
第一次聽到此病名,兩人疑惑地望著他。
「我和表哥仔細思量、討論,我們認為這是家族遺傳,我們洪家有『亞斯伯格症候群』的基因。」
他有條理地敘說:
「一般人會把它歸為自閉症。但是和自閉症不同的是『亞斯伯格症』的人,智力不差,甚至高於一般水平。他們的徵狀是:人際關係上有障礙,在社交、語言溝通上比較困難;對於自己的興趣表現出專注、特別執著的態度;無法理解社會的常規;其思想、行為表達,有時也和一般人不一樣。所以常常得不到別人的認同。」
「此外,他們在家務、生活瑣事,大都笨拙,不喜歡做家事。」
佩璇想起以前她常怨怪偉國不幫忙做家務事。
「我們來看看,洪家的小孩大都滿聰明,爸爸、二伯,尤其屘叔,他物理化學方面很厲害,繪畫藝術的成就非凡,他兩個女兒也都從事繪畫工作。嗯──好像洪家有幾個人在繪畫上有天分,表哥也是。」
「宇誠從小也很會畫圖,」佩璇插嘴,「你在音樂上也表現優異。」
「後來興趣轉移,沒有再繼續。」他淡淡一笑。
「屘叔的兒子從小被認定自閉症,講話有困難,但是他的數學能力真是超乎常人,可說是這方面的天才!」他侃侃而談,細數洪家小孩的優異和外在表現的障礙。
佩璇離開洪家時,偉國姐姐的孩子都還小,屘叔也還只有一個小女兒。他們後來的狀況,她都不曉得。
「其實,哥哥也是。你們說他的身體是出生後嚴重黃膽症造成的,我想也是他有亞斯伯格症的基因。」
「宇誠,你也是?」佩璇問,擔心這位高智商的兒子。
「是的,我的想法和行為,在許多人的眼裡也覺得很奇怪。」他苦笑道。
「根據科學統計,罹患亞斯伯格症的機率是百分之○點七,也就是平均每一千名新生兒,會有七名嬰兒罹患,其中百分之七十五是男生。」
「目前,被診斷為亞斯伯格症的名人不少,如安徒生、牛頓、愛因斯坦、莫札特、貝多芬……據說比爾蓋茲也患有此症。」
第一次聽聞此症之名,第一次知道兩個兒子患有此症。常聞「天才早逝」,對於宇誠的聰慧,他們固然欣喜,但更祈願他能福壽雙全,康寧過一生。
九點多了,宇誠滿臉倦容,這幾天的折騰,可夠累了。
「我該回去了,」她說:「宇誠也早點休息。」她起身望著偉國,「你也多保重,留意身體。」 偉國微微頷首,沒說話。
宇誠送他下樓,到巷口幫她招了計程車。見車子駛離,才走回家。
二十二年來,爸爸、媽媽第一次同時出現在他面前。同桌共語這二、三小時,如夢般虛幻,此景恐不復再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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